《电竞基地的泉水休憩时光》
>赛后疲惫不堪的电竞选手们回到基地,
>纷纷躺进连接着生命维持装置的“泉水”中恢复体能和精神。
>但每次从泉水中苏醒后,
>他们都发现自己的一部分记忆莫名其妙地消失了。
水,不是真的水。是某种介于液态和光之间的东西,稠密而温暖,包裹着每一寸皮肤,像回归母体的羊水。阿易把自己沉进去,最后一个有意识的念头是关于闪现撞墙的那一波——金色的光芒徒劳地撞上冰冷的岩壁,然后整个世界就黑了。耻辱,还有更深的、骨髓都被抽干似的疲倦。
现在,那疲倦正一丝丝被抽走,替换成一种空洞的轻盈。意识像沉入湖底的石头,不断下沉,周围的喧嚣、屏幕的残影、指尖的灼痛,都远了,淡了。真好。如果能一直这样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分钟,也许是一小时,包裹感开始消退。那股支撑着他的力量温柔地撤走,把他,把他推向水面。“泉水”的液光在他赤裸的躯体上滑落,不留一丝湿痕。他睁开眼,训练室顶棚那些为了氛围感设置的幽蓝色灯条刺得他微微眯起。
身体是轻快的,手腕关节处那种日积月累的酸胀感神奇地消失了,精神也像是被彻底格式化后重启,清明得很。他甚至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手指,灵活得不像话。
可心里头,空了一块。
他坐起身,冰冷的空气贴上皮肤,激起细小的颗粒。旁边的“泉眼”里,打野老猫也正支着身子坐起来,用力甩着湿漉漉的头发,水珠(或许是能量残余的辉光)四溅。老猫脸上也是一片茫然的空白,眼神没有焦点地在空气中游移了几秒,才慢慢凝聚起来。
“妈的,”老猫嘟囔了一句,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,“这次……睡了多久?”
没人回答。辅助小航已经走到了他自己的座位前,正低头看着机械键盘上变幻的RGB灯效发呆。阿易习惯性地去摸自己放在“泉水”旁边小台子上的手机,指尖触到冰凉的桌面,才想起电子设备不能带进去。
他拿起手机,解锁。屏幕干净得出奇,预置的比赛复盘软件、战术分析APP……没有未读消息,也没有任何临时记录的痕迹。这不正常。以往就算再累,从“泉水”出来,总会有几条俱乐部经理或者教练的信息,哪怕是句“辛苦了”。
一阵细微的眩晕感袭来,不是因为虚弱,而是某种……失衡。像是踩空了一级台阶。
“我……”阿易张了张嘴,声音有点干涩,“我刚才在里面,好像……梦到什么了。”
老猫正弯腰捡起地上的T恤往头上套,动作停了一下,闷声问:“噩梦?输比赛的片段循环播放?”
“不……不是比赛。”阿易皱紧眉头,努力地去捕捉脑海里那片迅速消散的雾气。一点模糊的色彩,一种……温度?“好像是……很亮的光,金黄色的,一片一片的……还有声音……”
PA游戏代理小航猛地转过头,他的脸色在脸色在蓝幽幽的灯光下显得有点苍白:“声音?什么声音?”
“……唱歌?”阿易不太确定地说出这个词,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。电竞基地的基地的“泉水”,高科技的生命维持装置,跟“歌声”有什么关系?“记不清了,调子怪怪的,听不清词。”
老猫已经把衣服穿好,嗤笑一声:“睡糊涂了吧你。还歌声,我看你是压力太大,出现幻听了。”他走过来,拍了拍阿易的肩膀,力道不轻不重,“别瞎想了,赶紧收拾一下,教练等会儿肯定要来唠叨。”他的手在阿易肩头停留的时间,比往常略长了半秒。
阿易没再说话。他看到老猫眼底深处,有一闪而过的东西,不是平时的戏谑或烦躁,而是一种……他也说不清的,类似困惑,甚至是警惕的东西。
他低下头,假装整理并不存在的衣角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:“真的……有个声音。”
就在这时,训练室的门被推开,教练端着一个平板走了进来,脸上是惯常的、看不出喜怒的表情:“都醒了?感觉怎么样?体能数据恢复得不错。十分钟后,一号复盘室集合。”
队员们稀稀拉拉地应着,开始各自行动。阿易站起身,走向自己的储物柜。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老猫刚才起身的那个“泉眼”旁边的地面。一小片东西,半埋在老猫踢乱的拖鞋印旁。
是一片花瓣。蔫黄的,边缘卷曲,干巴巴的,失去了所有生机。
阿易的脚步顿住了。电竞基地,全封闭式管理,中央空调恒温恒湿,严格消毒。哪里来的花瓣?还是这种……仿佛经历了风吹日晒很久的、本该是金黄颜色的花瓣?
他想起了那片模糊的金黄色的光。
心脏突兀地漏跳了一拍。他飞快地抬眼看了看周围,没有人注意这边。老猫正背对着他,和小航说着什么。阿易迅速弯下腰,装作系鞋带,用手指极快地捻起了那片花瓣。
触感干燥脆弱,似乎一用力就会碎成粉末。他把它紧紧攥在手心,冰冷的汗意瞬间沁了出来。
那不是幻觉。
记忆在被抹除。每一次进入“泉水”,都在失去一些东西。
他们到底……忘了什么?